初枕籍

极端纯粹追逐者。
爱意落在《灰色斜阳》,猜密码的朋友记得是两个字的全小写拼音(六个字母)。

安然眠花下,书侧倚金鱼。

 

[黄喻]灰色斜阳 03

钢琴手黄少天x指挥者喻文州,切尔诺贝利核事故背景,角色死亡。

完整食用须知和前文 01 02

感觉辜负了鹅的期待……原本说03写完这个晚上的,结果前半章挖空心思塞描写,后半就吐血计算着字数炸了怎么办(笑哭)加章的结果是喻总又掉线了整章,03沦为纯剧情……想看感情的话可以等04上线。

犹如废弃的街道,通常只出现在文学或其他什么作品的空城里。

是真正的一片安静,比他先前硬闯医院时遭遇的更甚,连足音都消失。足够空旷的城市,聊以安慰的细碎声音尽皆埋没,还没来得及触及什么造成回响,就力竭而散在尘埃里。

报纸被风推着刮过街巷,轮廓扭折地挣扎。

也没有什么可称之为意外的,黄少天想,这里的确是座死城,只是很多人还没有如他一样惊起在第一缕光线下。

有几家宅邸的大门敞开着,一如他自家的房门,毫无防备。透过吱呀晃开的门扇,能望穿光线无法占据的直廊。这家的桌椅是罕见的雕花做工,可惜危难时分不得不忍痛被舍;那家的碗筷翻倒在地上,想来原本只是夜里一懒便没有收拾的饭食泼开一片,酒精的味道隐约残留。像是默片选段或黑白的灾难摄影展,看客沉重而缓慢地踱。

但他不是看客,没有背着手优哉游哉的权利。黄少天越走越快,快步到后面几乎是跑起来。

他有他的任务,他有他的责任。

但是找不到……没有。怎么会没有?虽然按常理应该归为工业市镇,但怎么可能没有农垦区域?

还在外围吗?

那得抓紧时间了。

 

一身衣冠散乱的钢琴手加快了速度,凭血肉而成的双腿奔跑着——总归没有什么代步工具运行在清早这死寂的城。他甚至仍然没有穿好那双皮鞋,反正快速跑动起来都得吃点苦头。

 

街景从数层的楼房到平矮的小屋,最后是没怎么修葺的茅草顶的农舍。

有了。

黄少天的速度终于放缓,最后三两步跨到畜养猪牛提供避风避寒的大屋前。郊野的视线宽广而无所遮障,冷风终于展示出北原应有的杀伤,威吓着在他耳边萦绕着吼叫。他急促地喘息着,呵出的气息成为白雾铺开在眼前。黄少天眯了眼睛努力穿破这层浅雾寻找目标,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调整气息休息上。

英勇的奔跑者丝毫没有想到感谢他以前的好动,翻墙出来练琴也好,和漠视或鄙夷的“当地人”打架也好,要不是底子不错,这段路能活活把人跑进病房。

他往门里踏去,然而刚迈过槛就又停住了。

牛歪着脑袋瘫在地上,温驯的眼睛紧闭着,前蹄僵硬地戳在一旁,简直戳痛他的眼球。蚊蝇在那颗牛头上忽上忽下地环绕飞行。显然,它死了。

黄少天静默着,抬头顺着食槽望去。一长排的牲畜——

都死了。

 

他仍然不死心地往里走,那里冻硬的泥地上还有一个金属水桶,标着大红的俄文。

其实这没有必要,因为空气里闻不到应有的那种腥气。但他还是走到旁边,没有蹲下去,仅仅向下一望。

果然,空的。

 

黄少天深吸了一口气,拒绝思考这些动物的死因。很显然这里不是屠宰场,也没有人为的血迹……

重点是,这些粗壮动物的死因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

他又一次攥紧手里的钞票。原本叠得整齐的纸币经此蹂躏和一路汗水的洗礼变得皱皱巴巴,但现在它的主人可没有了以前把它小心理好收藏的心思。

它的主人拔腿又冲出了毫无生气的厂房。

 

黄少天还在跑着。

也不是没有实在累得不行了只能走的时候,然而快步走不到一会儿,只要积攒起一点力气,他就又跑起来。仿佛脑子里有座大钟,一直咣咣咣地没命一样驱赶他。

农郊的路不比城区,坑洼虽然不是特别可怕,但跑起来一不注意就能绊得凄惨。他磕了两次,用脑门尝试了冻原的不友好,然后终于掌握了技巧,可以一路避开这些天然的陷阱迅速奔驰在各个农场的饲育厂房之间。

他放空的脑里回响着天刚亮就冲进医院不死心拦住护士的对白。

 

也许是时间太早,也许是徐景熙打过招呼,总之这次闯入者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一把就扯住了一个推着小车的女护士。

“要怎么做?”黄少天颇显急切,眼睛紧盯着饱受惊吓的护士。“怎么做可以帮到他们?”

显然这样的问题不是个例,甚至不需要思考“他们”的指代。护士犹犹豫豫地带了点磕巴,惶惶然地回答:“我、我不知道……大概、大概是牛、牛奶?”

黄少天转身就冲了出去。

护士的声音断断续续缀在他身后。

“但这太疯狂了,现在怎么可能还找得到什么牛奶?……”

“……是医生想出来的办法,我不知道……”

也许是出于对患者和家属负责的心理,女孩的声音渐趋放大。但听在远去的黄少天耳里都差不多。

喝牛奶可以治疗核辐射?放在平时,这一定是能让黄少天笑一周的说法。

但是……

有没有效果、效果有多大,那都是有余裕的人才能思考的事情。黄少天想,他哪有什么挑挑捡捡的余地呢?万一有什么必须的细节被他错过,就真的是悔恨一辈子的事情了。

 

他奔跑在田埂上。今日的天空没有雀鸟,只有城市的灰气还未蔓延过来的浅淡的蓝色。光线从稀薄到明亮,又从耀眼转暗沉。没有皮鞋敲打水泥地的那样清晰的脚步声,只有一双因为意念越来越亮,或者说,越来越锐利的眼睛,作为见证。

 

黄少天又一次停下前冲的势头,却不再是因为农民的宽广房舍了。

一队警员模样的人守在较宽的主埂上,几条削尖了一端的木棍搭起略微悚人的路障,歪斜着拦在那里。其中一个人抬头看见这个奔跑了大半日的疯子,举起手中的喇叭高喊:

“快出城——快点!城里要戒严了,你来得真早,伙计,走吧!出去就禁入啦!”

黄少天感觉跑了太久整个脑袋还在颠簸,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人在说什么?出城……

戒严?禁入?

 

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电一般袭击了他。依然没有得到任何休息,这个惨烈的奔跑者转身又扑向城里去了。

“这人是疯子吗?”放下喇叭的警员嘀咕着,“看那个方向还有绕开核电站的意识……搞不明白,又一个送死的家伙。”

 

等到黄少天终于以比走快不了多少的速度却依然坚持着奔跑的姿态回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下来。他抬头仓惶寻找,只觉得那点不好极了的预感还是成真了。

天幕已经半黑下去,可是两三层高本应住满病患的医疗建筑里,一盏灯都没亮。

当他清晰意识到这一点时眼前就是一黑,好像先前不要命的奔驰游走时被意志压下去的疲惫失望痛苦累积着一股脑冲了上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理一理什么原因去了哪里有什么影响,就又听见旁边围着医院的小半圈人里传出叫喊:“怎么回事,我昨天还来这里探望过我丈夫……他们人呢!”

幸运的是还有知情者同样扯开喉咙回答:“转移了!都转移了!”

“什么?”

“一队官兵把人都送走了!病患和医生都是!说要撤离这里……你们没听下午的全城广播吗?这里要戒严,所有人强制撤离!”

人群嗡一下炸开。

黄少天却并不觉得煎熬减少几分。他们是同一批撤离的吗?往哪个方向?什么时候走的?

喻文州被带去了哪里?他该去哪里?怎样才能赶上?

脱力感反扑得人几乎腿软,一派气势汹汹。
 

“……黄少!”

喊声由远及近终于传进黄少天嗡嗡作响的耳朵。他扶着膝盖支撑住身体,勉强抬头,从模糊的视线中分辨出徐景熙的脸。大概有点焦急,他看不清楚。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我正奇怪找到人后第二天迟迟不来不是你风格,还担心出什么事……天呐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还行吗?我记着指挥他们撤离的路线目的地就留在这儿等你一起过去……你行不行?不然休息半夜再去追赶他们?”

黄少天拼命喘着气,感觉整个胸腔都成了一个废弃的风箱。但快喘死的家伙非常用力地摇晃着头,就像之前无际的郊野上一个人从那么多畜场转身,顶着半个额头的青肿,依然坚定而用力地奔向下一个那样。往日长篇大论的家伙现在喘得一句话都说不了,然而该说的话无意间都被同伴代言。这是怎样一种欣幸?

尽管问题源源不绝,至少现在的方向明确了。黄少天眼睛里遭黑暗打击的火苗又亮了起来,尽管呛得他又咳嗽起来,还是咧开嘴露出一个鲜明的笑。

战略轻视战术重视。喻文州的反胃,徐景熙的手和卢瀚文的他至今没摸到的病房都让他绞尽脑汁地以凡人之躯和命运与死亡搏斗,结果惨烈到最后还是背后的这些人捞的关键一把。黄少天恍惚觉得,还是这样几个人一起,才走得最痛快嘛。

灾难的洪流里,这几条苇草还互相扯成绳结飘荡着。那还有什么好畏惧?

 

“……走。”

他哑着嗓子说。

2016-04-09  | 31 5  |     |  #黄喻 #灰色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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