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枕籍

极端纯粹追逐者。
爱意落在《灰色斜阳》,猜密码的朋友记得是两个字的全小写拼音(六个字母)。

安然眠花下,书侧倚金鱼。

 

[黄喻]灰色斜阳 01

不正经小乐队的钢琴担当黄少天和指挥担当喻文州。文中众位的设定是中苏最早一批交流使者的后代,处在中苏关系恶化时期,父母里国人一方多数回国,相当于单亲。和家庭关系都不太好。但其实以上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背景是切尔诺贝利……(解释给介意背景的姑娘,不细究的话也可以当模糊背景看)

角色死亡。信得过这个烂作者不会单纯因饿而大发便当的姑娘可以吃一吃。

考据党的身败名裂系列(说真的我觉得这次的资料正常人不会喜欢)纯属任性,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来自切尔诺贝利的声音》触动太大,想写点黑白背景下的色彩……天呐我在说什么。总之这本书非常棒,还没放弃考据的时候查到似乎是诺奖作品,我形容不了只能说强力推荐。

关于人物视角和核辐射致死的各个阶段(这个真的查不到过程,或者说查不到过程才是人性角度上正常的情况)诚恳致敬原作。音乐相关的内容只查得到一些常识水平的,再深入我就放飞了……欢迎挑刺,放下刀片。最后,我真的是一个庙粉,纯的。

3/13修改完毕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一一死亡、爱?

或者,这二者之间本无区别?

我到底该说哪一个呢?

——露德米拉·伊格纳坚科

 

黄少天用肩膀撞开了拦在门口的警卫,一阵风似地刮进了漆色斑驳的建筑。他的领带已经不知道掉在哪里,衬衫又皱又歪,黑色的西装外套堪堪挂在他身上,下摆沾了几道黄褐的泥印,在跑动中颤抖。医院门口几乎以人墙的形式来阻拦的工作人员里发出一阵骚动,被推搡得险些一摔的苏联警卫粗着嗓子发出大声的咒骂。

但是黄少天没有精力去管那些。门口唯一没有被阻拦的事物——那些自由穿梭着的救护车刺激着他的视听,笛声和悲鸣加重了他的焦躁和疼痛。更让人恐惧的是,医院里是安静的,连病患的呻吟都没有,只有护理工急匆匆穿梭而过的足音,器械叮叮当当的脆响,和他自己卷过无数诊室门口的皮鞋声。

有那么一刻他意识到,嘈杂未必不好。只要还活着,还在叫喊,那就没有什么不好。

   黄少天没有丝毫停滞地直冲上楼梯。木扶手上薄薄的灰尘印下他的掌印,石纹台阶的冰冷仿佛可以穿过鞋袜冷上心脏。在犹如默片的僵硬的黑白的建筑和医务人员中,他被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震得胸腔发痛,仿佛一只跃动不已一头冲入死地的雀。

 

终于有人从自我毁灭中拦下了这个英勇的家伙。

“你做什么?”从门里转出来一个医生打扮的人,也许是从护工们轻而碎的脚步中被贸然来访者格外沉的那一线声音惊扰了吧。他大声咆哮着。“这里是隔离区域,外面那些干吃饭的警卫没告诉你吗?出去!”

“我的爱人在这里。”黄少天气息不稳,但语言依然快而有力。“他被送过来了……我得看看他。”

“爱人?”医生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探头看看外面,房底下围着的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病人家属?我再说一次,隔离区域不是你们这些黄种家伙乱来的地方,想活命的话,立即从这里出去——”

“这不一样,他是我——”黄少天喘息一滞。不在乎气流里裹挟的令人难受的细小颗粒是否会跟随着充斥入肺里,他提高了音量。

然而对方比他更不可理喻。医生甩着胳膊向门外一指,手指差点打到他的鼻子:“——出去,我是说,立刻!”

黄少天剩下的半口气卡在胸腔里。他抿着嘴,感觉心脏被什么吹得鼓了起来,轻盈的,沸腾的。他听见背后两道杂乱沉重的步伐在接近,脑海里描摹出姗姗来迟的门口负责阻拦的工作人员的位置。声音在近处变得停顿又迟疑,黄少天不需要回头也知道两个人摆出了包围制服的架势。年轻的钢琴家热血正旺,发狠一样撸了把衬衫袖子。脆弱的白色布料蒙上灰色,在近乎粗鲁的动作里皱起了波澜,仿佛只等号角吹响,滚烫的血和汗溅射在上面——

——让他冲破这所有莫名其妙的阻碍去见喻文州。

见他灾变之后情况不明的恋人,不惜一切。

 

“……等等!你们等等!”一触即发的时刻一个穿着半截白衣服的家伙从二楼走廊的拐弯处冲了过来,喊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是个误会……我认识他,医生,没有什么不安全的事,我来搞定他,然后让他乖乖回去……”

“你惹来的麻烦?”医生眉间的褶皱也随之加深,端详了他一会儿,还是向工作人员喊了两句。警卫迟疑了一下,抱怨了句什么,还是转身走了。医生回身推开绿色的房门,嘟囔声清晰地传进黄少天的耳朵里:

“业余就是业余,不看什么时候还强出风头添乱。真是胡闹。”

黄少天手指下意识地一蜷,看上去差点就要和擦身而过的医生的那张老脸来一次彼此都难忘的亲密接触。穿得不伦不类就来打圆场的人尴尬地沉默了片刻,拦下了他那点犯上作乱的蠢蠢欲动,抓着胳膊带进了旁边小小的办公室里。

那间办公室很空旷,资料和文件还杂乱地铺在桌面上。黄少天扫了一眼,都还是灾变之前普普通通的标题,仿佛主人已失踪多时。这个角落是这所医院,甚至这座城市的一个缩影,孕育着惶惶然的不详。

“徐景熙你怎么回事?”黄少天耐不住这种压抑,连珠炮似地就问开了。“你怎么也在这儿?其他人呢?”

徐景熙这会儿才有时间把自己捯饬得更像个人样。他低头扯了扯挂在身上的白布,显然是医院临时用来彰明工作人员身份的半截白褂还裸露着手撕的刺边。可见几天前的情况的确糟糕到了一定地步。半晌之后他说:“黄少,你不该来这儿。”

黄少天脑子又是一阵发懵。什么叫他不该来?他的同伴,他的恋人,他亲近的家伙们一个个都出了事,凭什么他不该来?

“半夜燃起的火光和烟光照亮了半座城市。听住得近的和出火警的人说,能听见清楚的爆炸声。”徐景熙眼睛里蒙着一层灰暗的疲惫。“很多人进了医院,但我特地挤过去瞄了好几眼,大部分根本没有烧伤炸伤的痕迹,却痛苦得难以缓解……这不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谁能明白上面那些极北疯子在想什么?

“不管怎样,”黄少天干脆地打断他,“我必须见到他们。”

徐景熙太阳穴突突得疼。“这话没有用,所有的医疗站都被禁严了。我靠着母亲那里学来的一点儿三脚猫的医护技巧,插了个没人愿意看护的空子才钻了进来……第一天就翻遍了收治名单,只找到了指挥和小卢。”

“既然找到了就让我进去——”

“你不懂我的意思。”半吊子护工少见地对他表达这么坚决的反对。“你以为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看护?最早照顾过这些患者的护工都不太好……不,不只是不太好,他们开始有了同样的症状,也许会跟着躺上病床衰竭而死……这很危险,搞不好没有人能活着走出这个建筑。”他深呼吸了一口,“先前是因为实在没有其他人了,所以我来照顾他们。但你不一样。”

“黄少,你不一样。这两天开始有关于辐射的传闻,虽然我们几个——出于这个见鬼的环境,你知道的,外籍者的学习条件——都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大家都觉得,至少得保全你。”他揉了揉额头。“我们已经这样,不能再拉最后一个下水了。”

黄少天这一下才注意到他的手。

作为蓝雨的木管乐器担当,徐景熙的手指说不上特别好看,但也绝对称得上灵活、有力、柔软。而此刻本应在双簧管的映衬下漂亮地位移的指节却一反常态可怕地肿胀着,成为了常人不可能有的形状。

辐射吗?……辐射吧。

……他拿不起他漂亮的双簧管了。

黄少天感觉像是突然从薄膜的一面穿到了另一面。刻在回忆里的那些小乐队不伦不类但在贫瘠的社会里也算是有模有样的一起演奏、争食、瞎胡闹的画面一下子崩塌了一角。现实苦涩的油墨开始覆盖上浓厚又沉重的颜色。有什么未来在破碎,又被真实坚不可摧地重铸起来。

“……什么保全不保全的,不就是辐射吗?”像被按下控制键一样,黄少天静了下来,说话的句调甚至轻微地飘忽起来。他提着干涩的嘴角,试着像以前那样笑出来。“说得好像没有活路似的……别看我后来到处乱跑逃课弹琴,以前可还是学过一点的。积累的量达不到就没事。我们两个人轮班照顾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徐景熙表情有点复杂瞅着他,明显的不信和怀疑。也不能怪他,类似的不靠谱发言在黄少天身上实在出现得不少。说起来很厉害的钢琴演奏者,在某些十三四岁男孩才会热衷的嘴硬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方面实在前科累累。

“你那什么表情,对同伴有点信任好吗?”黄少天不满,“我什么时候拿过我的钢琴生涯开玩笑了,它对我多重要你懂吗懂吗懂吗?”

徐景熙变了个样子的手震颤了一下。蓝雨一群好像凑一起就长不大的男孩在各自的乐器后挥洒激情的样子又浮现在他心里。这恐怕是他们所有人都执着着难以忘怀的场面,贯穿着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份感情和梦想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但以后不再有了。

脑袋低下几度,他感到鼻子有一点点发酸。说着“没有办法所以我来”,但如果他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如果蓝雨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会好起来的。”黄少天对着半空说,转身向门口迈步。皮鞋的声音不再飞扬着击打耳膜,仿佛被尘埃拖着下坠,带上一点沉重的滋味。

这一次没有人拦他,但他自己停在了门口。

“文州他……知道具体的危险程度吗?”

“不。”

黄少天无形松了一口气。他敢拿一段话的气势强压徐景熙,不代表他自信说服得了喻文州。

“还有一件事,关于小卢。”徐景熙补充,“我一开始选择混进这里就是因为小卢,出事那天他父亲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会出什么事——最近两边局势又不太稳定——就带着他去现场出了火警。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只是普通的起火,呆在外围就没事……所以他情况比较糟糕。”

“比较糟糕?”

“目前是这样。我会照顾他那边——别想我给你房间号了黄少,光是同意让你照顾指挥,我都觉得自己要被医院方和大家联手撕了……”徐景熙语调悲痛欲绝。

黄少天低着脑袋正了正身上从外地连夜赶来还未换下又遭蹂躏的演出正装,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总会好起来的。”


2016-03-11  | 43 12  |     |  #黄喻 #灰色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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